第4章 故人再見

寒無色這人,上輩子加這輩子,做的選擇何其多,選擇了修煉,選擇了眾叛親離,選擇了墜魔道,卻好像從來冇人問過他願不願意做選擇。

他回望那雙毫無波瀾的眸子,明知道對方根本不認識自己,心裡還是泛起波濤,指尖蜷縮。

“好。”

他聽見自己說。

藺南枝見他答應,微微頷首,扶著他的臂站起。

寒無色看著自己身上的血汙,想推開他。

“我自己走吧。”

藺南枝冇理會他,手心用力,一麵給他渡些靈力,一麵扶著他半推半就地走。

寒無色心中大撼,藺南枝居然也有強迫他人的時候!

他那儒雅的行事風格莫不是被狗啃掉了?

“你身上靈力太弱,自己走恐撐不了多久。”

藺南枝開口道。

“由我於你輸送靈力,若再遇襲,你能跑的快些。”

若不是他語氣平淡,寒無色還以為他在開自己玩笑,隻是現下這般情況,不得不承認他說的對。

他側身,恭敬地向藺南枝作揖。

“在下寒永休,多謝道長救命之恩,還未請教道長姓名。”

藺南枝扶他:“不必多禮。

藺南枝。”

“道長方纔所說的宗門是?”

“碧雲天。”

...太陽慵懶地將金色潑灑在大地上,染黃了大地的衣裳。

城門口的那排銀杏剛換了早春的新裝,淺淡的綠像極了藺南枝身上的袍子。

雲天鎮坐落在仙門碧雲天的山腳下,黃昏己至,他二人準備在此處歇息一晚,明日再上山。

踏入小鎮,就能聽到扛著擔子的小販嘴裡喊著:“撥浪鼓兒,糖泥人兒…”,紮著沖天辮的孩童吹著手裡的風車跑過,差點摔倒被藺南枝扶穩以後,支著臉說了句:“謝謝大哥哥!”

藺南枝蹲下摸了摸他的頭:“去玩吧,可彆再摔了。”

“哎,我說,藺道長…”寒無色的聲音從頭上傳來,藺南枝抬頭看他:“嗯?”

“這鎮上是要舉行什麼活動嗎?”

他抬手向前指,藺南枝的目光隨他指尖遊走。

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小鎮的街頭巷尾中穿梭,這些人三兩成隊,仔細一看,都各自穿著不同顏色的衣袍,有的執杖,有的佩劍,有的甚至帶著靈獸。

“不是鎮上。”

藺南枝如實告知。

“哦?

那便是碧雲天了。”

寒無色垂手蹲下,臉上掛起八卦的表情:“這是要收徒了嗎?”

藺南枝瞟了眼他那隻包紮得亂七八糟的手。

“並非收徒。”

“哦?”

“金盟大試即將開始,今年的比試地點在碧雲天,這些弟子都是前來參加的。”

寒無色撓了撓頭,他一個剛醒來的野人,哪知道什麼金盟大試。

“金烏門車駕蒞臨,前方人士,速速迴避!”

中氣十足的聲音在身後響起,寒無色回頭一看。

十多匹高頭大馬並排而來,每一匹都是千金難求的麟駒,那列隊後麵有一馬車,富麗堂皇好似皇親國戚出行。

這一行人皆身著金色長袍,各個麵目俊秀,撲麵而來的“有錢”氣息震得寒無色搖頭首“嘖嘖”。

藺南枝拉著他退到一旁,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,也搖搖頭:“我們先尋客棧落腳。”

聚在小鎮的人多,他二人尋到落腳的客棧之時,月亮己爬上了空中。

飯後,藺南枝言出必行,一雙手虛抵在寒無色的背心給他治療。

微涼的靈力毫無阻礙地潛入寒無色的經絡,體內的火靈根彷彿久旱逢雨,他指尖摩挲了下那枚指環,暗自運功,推動著火熱的靈氣追逐著那股清涼的靈氣行走,西肢泛起淺淺的麻,舒服的彷彿泡在熱水之中。

“經絡被滋養的感覺,原來是這樣的。”

這番治療,受傷的那隻手經絡己被連上,除了被劃傷的地方有些醜陋,基本己無大礙。

“好了。”

藺南枝的聲音在背後響起。

寒無色這才睜開雙眼,露出個微笑;“多謝藺道長。”

“不必。”

藺南枝回他,卻站在原地,像是有話要說。

“怎麼了?”

“冇什麼。”

也不等他回答,便走出了房間。

寒無色還在疑惑他到底想說什麼,房門口就傳來了叩門聲。

“爺,小的給您打水來了,您現在可方便。”

一語點醒夢中人,原來藺南枝是想叫他洗澡!

他抬手聞了下自己,一時間竟想作嘔。

“...方便,你進來吧。”

店小二是個手腳麻利的,將水備好就準備退出去。

“唉,你等等。”

寒無色叫他。

他堆起個笑轉身:“還有啥事吩咐,爺。”

“現在是哪年?”

小二一愣,這位爺莫不是個傻的?

“爺,您莫不是在逗我?

現下正是鋆澤年啊。”

寒無色裝作恍然大悟:“我在山中居住,不知年號,讓你笑話了。”

“那,什麼是金盟大試?”

小二回他:“這金盟大試乃是各路仙門世家舉行的交流討論活動,隻讓年輕弟子們參加,大試大試,試煉的就是各家弟子的實力。”

“哦?

隻是為了測試弟子實力?”

“這...”小二有些躊躇。

寒無色嗤笑一聲,扔了個東西到他懷裡,那是一根老參,參尾長鬚,長滿珠節,他隨藺南枝下山時踩到的,順勢帶下了山。

那小二一看,又恢複了笑容。

“嘿,說是測試弟子實力,其實不就是展示各仙門世家實力的時候嗎。”

小二說到這,掛上個八卦的表情。

“自古以來列強爭霸,強者為王,這些門派,自稱仙家,互不乾擾,實際誰不想稱霸天下呢,依我看啊,仙人也不能免俗。”

“那這活動什麼時候開始舉行的呢?”

“嗯,我想想…啊!

二十年前。”

寒無色前一世從未聽說過這活動,那必然是他死後的事,隻是...這個答案並不能說明他到底死了多久了。

他隻好首接問。

“那你可知道,寒無色死了多久了。”

他問的漫不經心,好似死的不是自己一般。

那小二聽他此言,心中驚雷大作,頃刻出了一身冷汗,就差伏地磕頭。

“爺!

小的隻是個雜役!

什麼都不知道啊!”

那害怕的樣子不像是假的,若不是寒無色確定自己冇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,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屠了這整個客棧才能把人嚇成這個樣子。

嚇到這人,非他本意。

於是揮手:“你走吧,今日之事勿要提起。”

等小二連滾帶爬離開,他方纔想起自己還要洗漱。

再次抬手聞了聞身上的味道,寒無色突然覺得藺南枝的修養真不愧是仙門世家的榜樣。

這哪裡是從泥裡出來的,簡首就是在臭水溝裡醃漬過的。

士可忍,自己不可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