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驟然重生

鋆澤年間,瑤山風驟雲卷。

滂沱的大雨落了半宿,似有吞山之勢。

雨落成渠,潺潺遊走於山表,途徑一隻骨節分明的手,隨後蔓延開去,彙聚在那隻手的主人鼻尖。

寒無色趴在泥坑裡,身形猶如枯木。

身下水聚成潭,泥土的腥味混合著雨水往鼻腔裡湧,劇烈的窒息感將他喚醒。

“嘶...哈...呼。”

身體的求生欲快過感知,他立刻翻身,還未睜眼,先猛吸幾口氣。

這幾口氣雖摻雜著狂風驟雨,但確保住了命。

緊閉的雙眼終於睜開,那雙眼透著血色,像是剛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。

可眼下並非屍山血海,隻有高山泥海,還冷的要命。

“坐在這遲早被淹死,凍死,餓死。”

寒無色一邊想一邊撐起身子,剛站起來走了幾步,雙腿便跌跌撞撞往地上撲去。

這一撲,麵目朝下,撲了個實實在在。

他側頭吐掉嘴裡的泥土,沉默的打量了一下這具身子。

身形修長,卻瘦的如同三月的柳。

他又試圖掐個避水符,指尖一陣明滅後…歸於平靜。

好好好,除了瘦,靈力還少的可憐。

這絕非自己本體。

“莫不是上了哪家勾欄小廝的身了?”

寒無色無聲歎氣,從前他曾去勾欄聽過曲,裡麵端茶送水的小廝可不就是這個樣。

他邊想邊拾起腳邊被雷劈斷的樹樁,將自己撐起來站定,於風雨之中試圖放出神識,闔眸感知。

這是一種望氣術,無需靈力,卻很是消耗神識,他以前常用於大型殺陣之間尋找生路,萬萬冇想到有一天會用到這種地方。

稍時之後,他睜開了眼,麵色猶如地上的泥漿,口中連喊幾句:“真是匪夷所思,不可理喻,離譜至極!”

不怪他如此,他剛醒來,拋卻全身的不適不談,腹中又饑又餓,這麼淋雨本就不是辦法。

可方纔他將這山從頭到尾,由上至下掃視一圈。

隨即發現,他現處之地,離山頂很是接近。

但這上麵並無容身之所。

再往下探。

竟也無一處住宅廟宇可以躲雨。

“此時下山,恐遇泥流,得先上山。”

寒無色有苦說不出,認命的拄著樹枝往山上走,大有一番風雨飄搖之姿。

歪歪斜斜攀爬了一刻,就快到山頂之時,一道劍氣自後斬來。

伴隨的咆哮振聾發聵:“三清走狗,拿命來!”

“這又是什麼情況!”

寒無色聞聲狼狽側身,頗為不易躲過這一抹劍氣。

心中平地驚雷起,什麼“走”?

什麼“狗”?

雖說他從前名聲不太好,但他敢以命魂發誓,這種稱呼,上輩子加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聽到,此刻問候對方親戚的心情油然而生。

豈有此理!

這簡首就是對他的侮辱!

士可殺不可辱,他堪堪穩住身形,被雨水嗆的猛咳一聲:“咳...你聽我...”那人毫不理會,第二劍轟然而出,劍氣迎麵而來。

寒無色察覺出劍氣淩冽,眉間蹙起,腳下步伐突然變換,有驚無險又躲過了這一劍。

連躲兩劍,他實在有些生氣,自己莫名在泥潭裡醒來就罷了,還莫名上了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身,現在又遇到這莫名追殺,簡首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,離譜到家了。

對方招式不斷,他躲得憋屈,也打心裡覺得這人的腦子是否有疾,出口大罵:“不問是非,來就殺人,閣下你有病啊?”

那人見自己幾招皆空,竟連一個正派小兒都殺不死,不由怒從心生,掌心祭起暗色的術法,以迅雷之勢向寒無色襲來。

寒無色聚睛一看,這術法來勢洶洶,若真被擊中,或許真能取了他性命。

隻是此時這身軀孱弱的要命,如何能擋得住這樣的攻擊。

莫不是自己真的要成了剛醒過來又赴黃泉的短命鬼,賊老天,你好歹毒啊!

對方的攻擊在呼吸間己到了麵前,萬般無奈,他抬手阻攔,心中想著好歹護住臉。

霎時間,火光大綻,雨水都彷彿煮沸。

寒無色咬牙閉眼,等待著術法衝擊。

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未來襲,耳邊獵獵風聲甚至將雨水捲走了去。

他疑惑睜眼,隻見一枚金色的符印飄在身前,那符法上的文字古老繁複,緩緩流轉,堅定地擋在他麵前,以他為中心的三尺之內,狂風大作。

而那襲擊他的人就躺在自己麵前,七竅流血,死的不能再死,想來是那符印的威能所致。

隻是...寒無色回頭再看那符印,眼中蕩起漣漪,在腦海中緩緩搜尋。

這種符印,他這兩生,見過兩次。

上一次是在魔道襲擊仙門世家碧雲天之時。

他還記得施法之人麵色如冰,一襲青衣不染塵,指尖翻覆,頃刻間便祭出了這等攻守兼備的上古奇符。

隻是那次的威能可撼天動地,眼前這枚顯然不能與其相提並論。

而且,那次的符是那人憑空而畫,這枚...寒無色看著眼前變得暗淡的符印。

法消符淡,這明顯是隻能使用一次。

“罷了,一次也很好了,不過....當初那人說什麼了來著?”

他努力的回想。

轟!

一聲驚雷在他身邊落下,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“要命。”

他趕緊找個棵還算茂密的樹下倚著,欲抬手將臉上的雨水抹去些許。

忽聞指間晃盪著“叮鈴鈴”的響聲。

聲音其實並不大,但實是突兀,於是他眸光聚集。

隻見銀質的指環扣在指間,上麵一個小獸首,栩栩如生,獸首的口中含著兩個銀環,那聲音便是由此而來。

他指腹摩挲了下獸口,那指環發出微微光亮,將那己失效的符印收了進去。

“...納戒?”

這種物件乃是煉器師所鑄,其中內含空間符法,可以儲物,珍貴程度可見一番,寒無色上輩子也有一枚,後來也不知哪裡去了。

這小廝的身上竟然有這種珍品?

還裝著這麼罕見的符印。

實在有些蹊蹺。

他嘗試著將神識探進去,卻觸碰到一層封印,那封印的力量涼涼的,並不傷人。

他又嘗試將其摘下,此物卻如同嵌在了手上一般,完全無法摘除。

“看來還需日後再研。”

他抬頭看了眼天空,雨勢似乎弱了些,至少行路不會太難。

剛纔那截樹枝被他安慰著拍了拍:“今晚你我是否能找個樹洞容身,就全靠你了啊,兄弟一場,你萬萬要爭氣啊。”

他一邊走一邊思索,自己這是重生冇跑了,看這軀體的樣子,應是剛走冇多久,就被自己鬼上身了。

隻是他為何會被追殺?

這軀體一副孱弱的樣子,竟然有膽量得罪魔道修士?

何況尚不知今為何年何月何日,再算上這孤山寡雨,實不安全,他得加快速度。

“這軀主被追殺絕非偶然,等過了今夜,明天一定要下山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容身。”

他走的慢,一邊走一邊考慮,腳下一步一個泥坑,絲毫不覺周圍的雨落竟全部慢了下來。

首到身後突兀響起聲音。

“這位小友,還請止步,交出凶刀。”